第七十七章 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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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长伟和崔平州被带走之后，会议大厅变得诡异的安静有序，投票顺利进行。不知是因为潘长伟他们的动作没起作用，还是如老爷子所说起了相反作用，反正计票结果是奢侈品增税条款获得绝对多数的支持，接下来关于何时增税、增多少税的问题由立法委特设的税法小组研究决定。

因为投票出人意料的顺利，老爷子心情很好，中午彭省长特意到家里拜访的时候还劝解了一番。

彭省长的姿态放得很低，一进来就跟老爷子道歉，说他本意只是让潘长伟给老爷子打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再把修订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及时跟他汇报，他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最大力度地支持立法委的工作。没想到潘长伟却贪图钱财被人收买，崔平州负责拉拢一些没钱没势的技术型人员，他则和那些更向往权利的人接触。审问刚刚开始，更多的情况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出来了。

惊愕、愤怒、失望、惋惜、自责……从进门到离去也不过短短的十多分钟，彭省长充分表达了各种感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凭张若的判断力尚无法分辨，不过彭省长的表现倒是真真让张若看了一回什么叫“五味陈杂”。

老爷子却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插话，不过最后还是出言安慰了几句：“他只是省长办公室主任，莫非除了工作还要你教怎么做人吗？而且这么多年一向表现良好，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犯傻，您也不必过于自责。”

或许是老爷子的这几句劝正好说中了他的心思，也或许他只是需要看到老爷子的态度，总之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让彭省长不再长吁短叹，客客气气地起身告辞。临走前再次对因为他识人不清而差点儿误了基本法修订大事，致以万分歉意，并表示省长办公室不再派人去立法委，在老爷子觉得有必要告知的时候派人知会一声就行了。

送走彭省长之后，张若好奇地问老爷子：“老爹，你说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吗？”

“谁知道呢，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你管他知道不知道！”老爷子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一堆“知道”“不知道”差点儿把张若绕晕，成功地让她放弃追问这个问题。

转过身的老爷子表情却有些复杂。

堂堂的省长办公室主任以这样狼狈的方式被拘押，这个消息无疑于一颗高当量炸弹扔进海里，在整个豫省乃至更大的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潘长伟的朋友或者政敌、彭省长的朋友或者政敌，甚至因为崔平州之故被意外卷进风波的豫省政法大学，都在以最快的速度交换最新信息和态度，以期在这场势必会到来的风波中避免更大的损失或者谋取更多的利益。

因为是在基本法修订委员会的会议大厅被带走的，而豫省最近明里暗里最受关注的事就是基本的修订，在潘长伟和崔平州被带走不到两个小时，就有好几个人用各种理由跟老爷子通过话了。

通话的几个人里其中一人是老爷子的学生，现在省议会任职，他有意无意间说出了一个看似和这件案情无关的消息。因着这几年豫省的经济发展良好，也没暴出什么影响广泛的恶性案件，再加上彭省长最近努力的活动，有风声说国务院属意提拔他出任国务委员。

如果这次基本法修订工作能够圆满完成，基本上彭省长一步踏入国家权力中心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了。据说彭省长走后第一副省长会坐上他的位子，而第二副省长则成为第一副省长，本来大家都在猜测跟随彭省长多年的潘主任理所应当的升任第二副省长，谁料前一段时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彭省长身边多了一个特别助理，上边委派的，据说是内定的第二副省长，提前过来熟悉局面了。

如果自己的学生所说的没错的话，老爷子大概算了算，彭省长身边多一人特别助理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张若被潘长伟喊过去教导的时间。老爷子注意到立法委刚成立的时候，潘长伟确实态度谦逊，省长办公室主任八面玲珑的范儿很足，好像就是从那几天开始，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变浮躁了。如果真的是快到手的第二副省长的帽子被别人摘走了，他的心态发生变化也就不奇怪了。

这些话老爷子并没有跟张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立法委有自己看着，张若吃不了大亏，踏踏实实地做事学本事才最重要，不该打听的、不用知道的，还是别让她人云亦云比较好。

至于彭省长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实在很微妙。

或许彭省长的本意确实是让潘长伟任第二副省长，现在却被空降部队占了名额，但是他却并不简单地接受安排，依然坚持让潘长伟上任，只是因为和要顶住上方的压力并非易事，也不一定绝对能够成功，所以他不好跟潘长伟保证，只能含糊其辞，于是潘长伟误会自己的老上司放弃他了，愤怒加失望让他铤而走险。而对此彭省长毫不知情。

或许彭省长在空降部队到来之后轻易地放弃了为老部下争取的努力，而潘长伟眼看升职无望，第一副省长有他自己的左膀右臂，等彭省长走后，他必定会被边缘化，从此仕途上再无进阶的机会。所以愤怒加失望让他铤而走险。而对此彭省长可能知道些风声，却出于对跟着自己多年的老部下的愧疚心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或许彭省长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忙碌，压根就没顾得上，或者压根就是没把潘长伟的事情放在心里。至于潘长伟犯不犯法、升不升职，跟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吗？这么多年他是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的奔波，可是自己对他也不差，两人本就是上下级关系，也只是上下级关系……

种种念头在老爷子心里闪过，最终化为叹息，不管真相怎样，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潘长伟的仕途肯定到头了。